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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reeze's Tale



<星彩究極怨念文> 斗轉星移

  那一天,蜀國的皇后作了一個夢。

  是一個慵懶的午后,薰風陣陣,她披著自年少時便特別喜愛的綠衣,臥在炕上,她在心底數著該作的事,想要起身,卻再也撐不開眼睛。

  夢裡山路崎嶇,她顛著小腳不住的想追上前頭的隊伍,突地踢到一顆石子,不住往前跌撲時,一隻手抓住了她——

  小星彩,別走丟了喔!還是我來背著你吧…

  趙雲,父親之外她第二個見到的男子,那個單騎突圍的傳奇男子,握著她的手厚而多繭,對著她的微笑和煦如風。




  成都之戰,她的馬被一隻流箭射中,落馬時她傷了腳踝,在戰事中她也顧不得痛,直到大軍攻入了城池,她才驚覺自己的腳踵痛得著不了地。

  小星彩,跟不上嗎?
  趙雲拉住她的手,輕易的將她抱在懷裡。
  她突地熱淚盈眶,對戰場的恐懼、殺人的罪惡感還有對死亡的不安一起湧了上,她緊抓趙雲的戰甲,皺紅了眼忍下淚水。

  小星彩,怎麼了,哪裡受傷了嗎?
  沒、沒有…

  他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停下腳步,輕拍她的頭,揉揉她的手腕,輕聲說道:
  沒事了、不用害怕了,妳表現得很好,我們去找妳爹吧。

  趙雲將手自她的頭上移開,斷續的說著些安慰的話語,星彩將抖地變得燙熱的臉貼上冰涼的戰甲,胸甲底下的那顆心不知在亂跳著些什麼…
  趙雲示意隨從拉過馬,健臂一抬便將星彩抱上了馬。

  等一下,讓我自己騎就好了…大家都在看呢!星彩紅著臉低聲道。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!
  怎麼,妳永遠是我的小星彩啊!趙雲笑著喝道,座騎便如風般的跑了起來,叩嘍、叩嘍、叩嘍,她未來的家園在她眼前敞了開來。

  恍惚中,有一個少女奔跑了起來。
  她猛地睜開眼,想要抓住夢裡的少女,但她已經無法再那樣奔跑了,光是那樣伸出手,便像是用盡了力氣。
  侍女走了過來,關注的問她,她才發現自己的頭像火在燒,頭昏得像是要旋轉起來,但一閉上眼,那個少女又像是羚羊般撒開快腿般不住的跑著,那些已經不在人世的人一個個的對著她笑。
  有著一頭硬髮的少年拿著大刀,策馬向前,回頭向她爽朗一笑。
  星彩!走吧!跟在我身後!我會保護妳的!
  父親揮舞蛇矛,橫掃千軍,拍著馬對她大笑道:
  星彩!跟著來!別輸給妳爹啊!
子龍伯父老了,踏著依舊健朗的腳步走向她,捏了捏她的手。
  星彩,伯父老了,大家都走了,妳是我們最後的希望…
  義伯父劉備殿下握著她的手,顫抖的嘴唇咽下無法流出的淚。
  星彩,你的父親走了,我兒…我兒就…
  爹!關平!伯父!義伯父!別走!別走的那麼快!別丟下我!
  她驚惶的叫道,他們一個個都走得那麼快、走得那麼遠,她追不上。
  正要追上去,一隻手拉住了她,那個自小體弱的少年拉著她的手,用他總帶著猶豫的聲音叫著:星彩。她忽然走不了了,站在少年一旁的青年,握著她的手,疲備的:我們一起守護殿下和丞相的夢吧。
  父親的夢、關平的夢、伯父的夢、義伯父的夢,她全部擁在懷中,抱著它們躓仆難行,那個人卻開口了,火燄般的紅衣和飛揚的頭髮。
  妳也是女人,不會想要女人的幸福嗎?
  那時候的她只是看著他眼角的淚痣,無法開口,她不能流下眼淚,那個夢又攫住了她。
  叩嘍、叩嘍。跨下的馬不停蹄,前頭拿著大刀的少年正轉過身來。

  那是她和關平的第一次見面。
  斬馬刀迴旋如風,鮮血與斷肢如同桃花散落。
  少年的嘴角不再噙著笑,反而有一絲悲慟。
  那一年,她只十二歲,她的馬被流箭驚嚇,她一時控制不住,便衝出了隊伍,星彩附在馬兒耳邊不斷低語,好不容易安撫了馬兒,一條絆馬索竟橫在眼前。
  她突地被摔下馬來,頭裡是一片天旋地轉,她摸索著繫在鞍上的叉,耳畔補捉到破風之聲,就地一滾,一支箭竟插在眼前。
  四、五個歹人噙著賊笑向她走來,星彩顫抖著探出長叉,試著將伯父和父親的教導記在腦海裡,在幾個攻防間,因為經驗的不足,長叉竟被震得出手。
  「讓開!」
  樹林裡突地傳來清澈的聲音,星彩直覺的蹲下,一支箭插在歹人的眼窩,大刀揮起的風掀起了她的頭髮,有著一頭充天怒髮的少年躍入她的視線,大刀一旋歹人便被震得老遠。
  她不記得自己是否有眨過眼睛,有別於父親與伯父,那是一種直接的強悍,就像太陽照在額際、輕風吹過頰畔,那般的明確、那般的令人無法忘懷。
  年紀尚幼的星彩瞪大了眼睛,一瞬也不一瞬的看著。
  也不過了多久,少年向她伸出了手。
  「小娃兒,沒事了。」
  「我才不是小娃兒!」星彩拉了他的手站起,憤憤的抗議道。
  「怎麼不是娃兒?」少年隨意的拍了拍星彩的頭,星彩墊起了腳尖仍只及少年的胸膛:「小娃兒,你的父母呢?」
  少年也不管星彩像是要燒起的眼睛,彎身扶起星彩的馬。
  「幸好沒摔斷了腿,真是匹好馬!妳是打哪來…」話還沒說來,不遠處傳來了陣陣馬蹄,星彩開心的抬頭,對著少年微微一笑。清澈的微笑,燦若繁星。
  少年一時間看得呆了。
  「我爹來了。」
  一名鬍子大漢跳下馬來,將星彩高高舉起,從頭到尾好好的檢查了一次,才放心道:「星彩,沒事了、沒事了,別怕…爹再也不會讓你走丟了…」
  張飛的嗓音震耳欲隆,早已習以為常的星彩仍被舉在半空中,仍乖巧的安撫著父親。「沒事了,是我不好,不該讓父親擔心。」
  「翼德,你還是先把星彩放下來吧。」一旁的趙雲看不過去,出聲道。
  好不容易回到地面的星彩,開心的奔向趙雲,一旁一直不出聲的關羽邁開腳步向前,道:
  「這些人全是你打倒的?」
  原本無畏無懼的少年,竟被眼前這人的正氣與威嚴所震懾,誠惶誠恐的點了頭。
  「幹得好。」
  就只這三個字,少年的臉上竟出現了孩子般的笑和憧憬。
  
  夢依舊持續,夢裡的女孩身高拔高,在蜀地的風吹拂下漸漸透出少女的風韻,少女的武藝也越發精進,不再像以前那般需要由伯父握著她的手,調整打鬥的姿勢,反而能和她敬愛的伯父纏鬥數十回合不分勝負。
  早課完畢後,星彩也不換掉汗濕的上衣,躺在樹下讀著信。
  義伯父的義子,算是她的義兄吧?
  她揚了揚手裡的信,在大太陽中瞇細了眼睛。
  信裡滿是他對父親的憧憬,就這點來說,還真跟個孩子沒兩樣。
  聽說這次他也要參戰的樣子,不知道武藝是否更精進了些?一想到自己當年不爭氣的模樣,星彩不禁有點著惱,忍不住奔向校場。
  不意竟撞上了個高頭大馬的男子。
  「小娃兒…」男子開朗的笑道:「不、妳是星彩吧!」
  「關平?」
  眼前的男子仍是那頭沖天亂髮,有別於當年帶著點稚氣的倔強,英姿煥發。  
  「你長高了不少呢!」這幾年自己明明已抽高不少,卻仍不及他的肩。
  「哈哈,有嗎?是自己的身體,都沒什麼感覺呢!」關平有些靦腆的笑了:「倒是妳,不再是個娃兒了!聽說妳在成都之戰表現的不錯呢!妳現在拿叉還會發抖嗎?」
  「當然不會了。」她的笑突然僵住了:「不過,我還是不習慣…」
  關平收起了笑,輕拍她的肩。
  「別想了,那是為了守護重要的東西吶…」
  是的,他們都是亂世中的小孩,他們不得不戰,血與血和肉和肉,他們習於血肉相見,但她永遠不會忘了他在笑裡的那抹悲慟。
  不是為了殺戮,而是為了守護…
  但是,這樣子殺人就是無罪的嗎?
  這樣子殺人就是可以被原諒的嗎?
  她無暇多想,只能握緊手中的武器,作自己該作的事。。
  「星彩!跟上來吧!」
  關平叫喚道,她回過神,揮舞長叉,奔出一條血濺成的道路。
  「星彩!不用害怕!我會保護妳的!」
  她不害怕,只是希望他不要衝得那麼快,她怕她追不上。
  「星彩,我想要成為父親那樣的人,妳呢?」
  和信裡一樣,他依舊是開口父親閉口父親,在談著父親的時候,他的微笑是那般的耀眼,但她心中的悵然感究竟是從何而生?
  我呢?我想要怎麼樣呢?她看向遠方,蜀地的桃花開得燦爛,紛飛如粉紅色的雪花。
  關平捻起她頭上的花瓣,對她微笑。
  「妳呢?妳想要作什麼呢?」
  她沒有辦法回答。創造一個以仁德立國的天下、為了守護義伯父劉備殿下而戰…這些都不是她的答案,她的答案,在哪裡呢?
  桃林裡突地傳來孩童的哭泣之聲,星彩循聲找到了走失的小孩,她將孩子摟在懷中,那純然的信任令她動容。
  她的答案,在什麼地方呢?

  夢裡夢外,戰事依舊持續。
  她和關平的部隊在要和大隊會合前,遭到敵軍的突襲,戰事吃緊,她和關平好不容易殺出一條血路,敵軍依舊不斷湧來。
  「星彩,父親不久後要駐守樊城,我…想要跟著父親。」他的聲音不若平時的爽朗,帶著點猶豫和期待。
  「很好啊!你就作你想作的事吧…」
  她不明白他在期待什麼,只是悵然的轉身,在轉身前的一瞬她看見他伸出了手,他的手只向前伸了一點點。
  然後放下。
  「星彩!小心!」
  她一個分神,敵軍已繞至身後,刺骨的痛並沒有降臨,取而代之的是關平落馬的聲響。
  「關——平!」
  她握緊長叉瘋狂的揮砍,她的攻法已無規律,只是不停的將兇器刺入血肉之中,用盾牌撞、用馬踩、用叉刺,直到救援部隊到達,她仍緊緊握著手裡的武器,戰甲被鮮血染個透紅。
  「小星彩,沒事了。」趙雲握住她的手,輕聲喚著。
  她放開了手裡的武器,倒在趙雲懷裡。
  關平沒有死,只是受了傷,房裡人來人往,只有她一直待在他的病榻旁,誰也拉不走。
  她無法原諒在戰場上分神而害關平受傷的自己。
  幾日夜沒睡,她終究是倦了,恍惚中她聽見父親的聲音。
  雲長,怎麼樣?什麼時候叫你家那小子來提親啊?
  不知道義伯父回答了什麼,她只聽見趙雲回道:噤聲,她好不容易睡了。然後伯父輕手輕腳的將她抱回房間,在熟悉的體溫中,她沉沉睡去。

  「星彩,我要去樊城了。」
  康復的關平開了窗,陽光灑落在他的臉上。
  她點了點頭。「一路小心。」
  「我會在樊城努力的修練,希望能追得上父親…」關平吞吞吐吐的說:「回來的時候,我、我有重要的話…想要告訴妳…」
  她笑了,如同初會時那般澄明的笑,一如桃園裡綻放的花朵。

  隔年初春,一場倒春寒,萬花盡落。

  她永遠也沒有機會知道,他想要說什麼。
  而她也…再也聽不到父親豪爽不拘的笑。
  她沒有辦法哭,她流不出眼淚,她以為她已經夠了解戰爭、夠了解死亡,她的手斬斷過多少生命,這是她背負的罪,也是每個人必將背負的結局,但她為什麼還是如此悲傷呢?
  她如同以往一般規律的生活,操課、會議、用膳,一個不缺,她以為她已經能夠接受了,但當趙雲搖晃著她的肩膀,向她大吼著:
  「小星彩,哭吧!哭出來吧…」
  她不是照常生活了嗎?她不是很堅強了嗎?為什麼還要她哭泣呢?
  緊抓著趙雲的臂膀,她痛苦的將身體捲在一起,緊抿的下唇咬出了血。
  她依舊無法哭泣。

  開戰,箭在弦上。
  這是違反仁道而又沒有道理的戰爭,殿下比誰都還要厭惡這種戰爭…但她不得不贏,輸的話,父親的夢、關平的夢,就永遠的破碎了…
  長叉探入,鮮血噴濺在她的臉上,她眨了眨眼,血紅的視界裡是那人因痛苦而猙獰的臉。
  他們死時,也是這般的痛嗎?
  爹、關平,你們到現在還在痛嗎?
  關平,你想要對我說什麼?你想要對我說什麼呢?
  爹,你不是說不會再讓我走丟了嗎?
  還給我!把我失去的東西還給我!星彩策馬狂奔,再也聽不見身後趙雲的呼喊,長叉揮過一片血痕。去死吧!通通去死吧!長叉伸入肚腹,盾牌將頭臉撞得稀爛,馬蹄下盡是肉泥。去死吧!讓你們嚐嚐他們死去的痛苦,被拉下馬匹、剁成碎片,蓋世豪傑被從身後刺殺!好痛!把他們還給我!孫權鮮紅的旗幟遠遠的在山頂飄搖,星彩策馬奔向山巔。
她感覺不到痛,戰甲裡滿是血肉,就連髮際都有血水滴落。
  星彩大聲一喝,一些走卒竟慘叫著迴避。
  伯父在長阪坡單騎突圍時,也是這個樣子嗎?
  血染征袍透甲紅,當陽誰敢與爭鋒?
  但是,他是為了保護阿斗,為了保護蜀國唯一的命脈…
  她呢?她是為了什麼?
  關平,你說我們是為了守護而戰…
  現在我什麼都沒有,我要守護什麼?我要為了什麼而戰?
  奔至山巔,步卒們全都湧了上來,她看見了孫權驚慌的表情。
  她高舉長叉,渾身沐血,在夕暮中有如鬼神。
  「吾乃燕人張翼德之女星彩,在此取你狗命!」
  士卒如潮流般湧上,但誰也擋不了她,是的,她是勇猛無雙的張翼德之女、常山趙子龍之徒、關羽的義女——
  一截鐵鍊抖地捲上她的叉,一頓一扯,她的長叉被震了出手,星彩跳下馬抽出腰際的配劍,手拿雙截棍的紅衣男子倏地出現在眼前,星彩舉盾一擋,那雙截棍非但沒被擋住,反而靈蛇般竄向她的肩頭。
  星彩吃痛的後退,才驚覺身後已無退路,無論她如何用劍擋格,那截棍總能突破她的防線,腳下一個不穩,那截紅棍又當著心口衝來——
  「一起死吧…」
  星彩索性將劍往前一探纏住雙截棍,右腿往紅衣男子腳下一勾,盾往那人身上撞去,右手放開劍緊抓那人的臂膀,往山谷直直的落下。

  風之聲、雨之聲、水流之聲。
  還有那一去不覆返的滔滔江河,大江東去,浪滔滔盡多少淚水?多少升斗小民、英雄豪傑?
  星彩。
  她突地睜開眼睛,被眼前刺目的火光逼出了淚水,她掙扎著想站起身,電流般竄來的劇痛讓她呻吟出聲。
  「坐下。」一個略帶嘲諷的聲音說道:「妳的腿還想多斷一截嗎?」
凝神看去,她對上了一雙火般閃爍的眼睛。
  是那個人。
  擋下她、擊敗她的人,一思及此,一股惡氣直衝上來¬——
  「為什麼不殺我?」
  沒想到那人只是笑了笑,像是沒聽到她說的話似的翻了翻架上的肉,半晌才開口道:「這麼想死嗎?」
  一句話便堵得她沒處發作,她罵也不是動也不是,只好重重的坐下。
  「別亂動,免得骨頭又錯位了。」他指了指她已用木板固定好的斷腿:「要殺了妳的話,就不用費這麼多功夫了。」
  「你不用幫我的…」她和他各事其主,戰場上殺得你死我活,遇到傷者一刀抹去更是常有的事,他這麼作反而讓她無所適從。
  「第一個問題,我不殺手無吋鐵的人,一般來說我也不殺女孩子——」他甩了甩頭笑了一下:「不拿武器直衝我主公的女孩子,而且…」那輕浮的聲音微微的壓低,火光映在  他的睫稍:「我不喜歡看到女孩子在我眼前受苦…」
她像是沒有聽見,只是安靜的看向洞外,外面正下著傾盆大雨,她最後的記憶是落入河中,而她又不識水性,是這人救了她?
  「為…」
  「小鳥兒,妳只會說這句話嗎?」那人將烘乾的披風遞給她:「我聽說妳是很聰明的呢!怎麼,我聽說過妳的事,燕人張翼德之女星彩,和父親不同是個冷靜而深謀的將軍…看來,傳言果然會有錯誤的時候啊!」他頓了頓,眼底閃過打趣的眼光:「我也看過你爹,是條粗獷的漢子,這麼一看…」
  那人突然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,像連跟汗毛也給他看仔細了,他才開口。
  「你的母親…想必是美人吧?」
  這、這個人…
  輕浮的傢伙!她想開口罵,但這人又是她的救命恩人,總不能劈頭就給他一頓排頭,她也很少罵人,更何況他這也是在拐彎抹角的稱讚自己,罵了又顯得不視好歹,她只得扭頭往窗外看去。
  那人皺了眉頭,看著她略微漲紅的臉,自顧自的說道:「甭看了,這雨短時間內是停不了的…」
  「一直待在這裡也不是辦法…」星彩瞥了眼自己骨折的腿:「你怎麼不一個人爬上去求救?」
  「嘿…怕妳寂寞嘛!」
  這人怎麼老是這樣?星彩瞪了他一眼,才發現他的臉煞是蒼白,方才的揶揄也有氣無力的,從山谷摔下怎可能沒事?才這麼一想,那人就一聲不響的倒了下來。
她傾身扶住他,伸手一摸,滿掌是血。
  那人一直穿著紅衣,她一直沒注意到,而他…竟帶著這傷勢將他自江底救出?真是…星彩摸了自己隨身帶的小包,幸未被河水衝走,掏出酒和藥物,將那人安置在膝上,開始替他止血。
  「小鳥兒,別趁機謀殺我喔!」
  「有空說風涼話,怎不先管好自己的傷?」
  「我的手是很靈活…但總勾不到自己背上吧…」
  「我先幫你把衣服脫掉。」她瞥見他別有用意的笑:「還有…閉嘴。」
  他倒也真沒說話,怕是真的累了吧!安安靜靜的,閉上那總像是在嘲笑人的眼睛,看起來倒有些惹人疼愛,見他微蹙了眉,星彩問道:「弄痛你了嗎?」
  「不,妳的醫術倒比我們的軍醫好不少呢!」
  「我有學過一點。」她輕聲說:「爹每次從戰場回來都是一身傷,又不肯乖乖給人敷藥,雖然只是小傷但放著總不是辦法…那時候我年紀還小,還不能上戰場,想幫上爹的忙,所以就跟著軍醫學了些包紮的方法…」
  她知道爹雖然勇猛,但其實他是怕痛的,那些軍醫總是忙,粗手粗腳的,被包紮時免不了被碰痛了,她知道爹雖然嘴巴上不說,但又有誰不怕痛呢?
  爹每次從戰場上回來,都抱著她說:小星彩,我有妳就夠了…說著便將她抱著轉了好幾圈,直到伯父制止他,免得傷口再次裂開,就連那一向嚴肅的二義伯父都曾摸著她的頭說:好孩子…
  想著,她的眼神不自主的黯然了。
  「嘿,小鳥兒,你有婚配了嗎?」
  啥?她不可思議的瞪著他看,思考著是否要把剛包好的傷口扒開,好讓那傢伙閉嘴,她還來不及有動作,他又愉快的扳起手指數了起來。
  「妳不但擅戰,又聰明,又懂得醫術…廚藝這點我是不知道,但至少我請得起廚子…這麼好的姑娘如果沒婚配自然要好好把握囉!」
  「你這人真是…」星彩羞惱得敲了他的頭:「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呢!」
  沒料到那人竟笑開了,那眼角的淚痣光暈般的散開,讓她的嘴角也禁不住揚起。
  「凌統,字公績…見過星彩姑娘。」

  「我問你…這雨總是下個沒完嗎?」
  星彩無聊的支著頭,離那日她醒來,已過了三天了,她略微發著燒,時睡時醒,但醒來時那雨仍不罷休的拼命下著。
  「我剛才去看過了,江水暴漲,就連走私的水賊都不敢下錨的…」除非某個笨蛋等不及天候好轉,否則他們可能還得再待一陣子了。
  「是嘛…」她的頭仍是昏的,幸得這洞裡仍有些乾的柴火,否則這燒怕是永遠好不了了:「我想休息一下…」
  她裹著披風,橫躺在地上,頭雖昏,卻了無睡意。
  「吶,你說些話吧…」
  「你是在暗指我的話會無聊到讓人睡著嗎?」雖然他的狀況也沒好到哪裡去,但凌統依舊不忘耍嘴皮逗她:「我來跟妳說一個故事吧…」
  他說了什麼,她記不清了,只記得他的話語安穩如春風,她似乎能看見那抹青綠,然後她便陷入了夢境。
  她徘徊在幽幽江畔,疼痛的腳再也撐不住身體,星彩吃痛的跪下,江水映出怒髮少年的臉,爽朗一如當日。
  沒問題的,我有想要守護的東西,也有絕對不想失去的東西…所以,我不會輸的…
那麼,想要守護的東西消失了,絕對不想失去的東西失去了…這樣的我要到哪裡去呢?
  顫抖著,她向江中的倒影伸出了手。
  「小鳥兒!你醒醒!」一雙手用力的搖撼她,她卻不願醒來,他還在那裡,在那江水之中,她快要找到他了!她要問他…他究竟想向她說些什麼?他想說的是不是和她想的一樣?「那只是夢!別哭!醒醒!」
  她伸手去碰,江水中的少年一碰就碎,那影像永遠的消失了!
  鏡子裡的花朵無法觸碰,水中的月亮一碰就碎。
  她想起來了,她刻意不去想的…她怎麼會忘記呢?她怎麼可以…
  「為什麼要救我?為什麼不讓我死?」她死命的捶打他,他緊握住她的手,直到她無法掙扎,她才趴倒在地,喃喃唸著:「為什麼不讓我死了呢…」
  「吶,小鳥兒,妳聽我說,聽聽就好…」他輕輕的拍著她的背,低聲道:「十五歲那年,我失去了父親,我也和妳那樣,想殺了所有的人、包括我自己,而那殺父仇人反加入了吳的陣營,我恨過、想報仇過,但是…」
  他的話語中沒有怨懟,只是淡淡的笑著,像嘆氣一般的說:
  「人,總是要活下去的啊…」
  「總是有人、有事物,值得妳繼續活下去的…」
  小星彩,哭吧!哭出來吧…
  伯父滿面愁容的看著她,但她只是用力的把自己鎖在自己的世界裡,沒有看見他眼底那抹擔憂和無能為力。
  她一直都學著要堅強的…
  「有時候,不那麼堅強也沒有關係啊…」
  「妳是女孩子嘛…」
  她哭,用盡全身的力氣哭,為了父親而哭,為了關平而哭,為了死去的義伯父而哭,為了失去他們而必須獨自活下去的自己而哭…
  她哭著又醒,醒了又哭。
  當她再次醒來,心裡好像失去了什麼,又好像得到了什麼…
  即使天空依然下著雨,她的心底卻一片澄澈。
  「雨會停嗎?」她依然睏倦,捲縮在地上問著。
  「妳道…要是這雨一直不停的話,我們怎辦?要是一直沒有人發現我們的話…」
  「我才不要。」
  「安靜點,小鳥兒,好好休息吧…」
  她閉上了眼睛,她的頭已不再燒了,一股模糊而甜美的睡意襲捲而上。
  「要是我們被人發現時,戰爭已經結束的話,我就帶你去江南看看,江南楊柳依依,女孩子像花一樣,衣著總是輕飄飄的,不過我想你沒有興趣吧…但花朵風一吹就墜,我覺得女孩子應該像楊柳,柔軟而堅韌…」
  隱約中她看見他的那一雙眼睛,目若朗星。
  「妳雖然美得像花,卻是楊柳啊…」
  「如果沒有人發現我們的話…」
  「如果我們被發現時戰爭已經結束的話…」
  她模模糊糊的聽見了一陣鈴聲,一個拿著大刀的男子站在洞口,聲音豪邁,有人來了嗎?她睏極的無法起身,數日來她已熟悉的腳步聲向她靠了過來。
  「我要回去了…」那聲音裡的輕浮不見了,只墜下屬於南方的呢噥尾音:「我知道妳一定會回去那個地方的,那就是妳啊…不過…你也是女孩子吶,不會想要女人的幸福嗎?」
  那腳步聲,一步一步的遠去了,他的淚痣、他微笑時斜向下的眼角和那雙在火光下慴慴發亮的眼睛。
  一步步的走了,不會再回來了。
  當她再次睜開眼睛,看見的是伯父那張關懷的臉。
  「小星彩。」
  「伯父,你來了…」她安心的垂下了眼睛:「讓你擔憂了。」
  「小星彩,這些日子辛苦妳了…」趙雲依舊俊逸的臉龐寫著擔憂和不捨:「我們…不曾讓妳有過選擇,不管是成為武人的事、或守護蜀國的事…我們沒有資格要求妳守護我們的夢…」
  他輕輕的摸著她的臉。
  「在亂世之中,我們只能教妳活下去的辦法…卻忘了妳也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子…」蜀人不擅水性,要不是那人來通報的話,他怕是永遠找不到她了。「如果妳想要離開的話,我會當作不曾找到過妳…」
  星彩舉起了手,搖了搖頭制止他說下去。
  「伯父,我們回家吧…」
  叩嘍、叩嘍,那一年的暑氣迎面而來,她在伯父的懷裡睜大了眼睛。
  雖然現在還在下著雨,花草枯槁,但不久以後,也許還要一段時間,桃園的花一定還會開的,也許比那年燦爛,也許不。
  她緊緊的握住了他的手。
  「伯父,回家、我們回家。」

<待續>
應該吧...(毆)
by lunacat322 | 2005-03-30 19:00 | 遊戲墮落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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吐嘈即生活!

by Lunacat322